男女主角分别是凌霄宋夕颜的其他类型小说《地府归来,无情无义她杀疯了凌霄宋夕颜 番外》,由网络作家“陈家小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斜风冷冽,四方小院之中无数白布随风零落,哗哗的纸钱声浸染了半边苍白的夜色,听的人心荒凉。“啊!”女子凄厉的惨叫自小屋内响起,她哀嚎着,痛苦地尖叫着,黄花凌虐遍地,无人在意,没多久,便没了声息。巨大的桐木棺材摆在小院正中,四五个婆子正在破败的小屋里费力抬出来一个被白布包裹的尸体,黑色长发从白布的缝隙之中落下,扫着地面上的灰土,却扬不起半分的飞尘。尸体胸口的血浸透了白布,很快蔓延开来,血滴落在了地上。她们呲牙咧嘴地抬着她,用尽力气“噗通!”的一声丢入了棺材之中。趁着夜色,惨白的月光照在所有人昏暗的脸上,随着“砰砰砰”的声响,棺木合盖,铜钉砸入,封棺待入土。“四少奶奶哎!别怪我们心狠呐!您挡了嫣然小姐和四少爷的路哦,下了地府万万记得别找我...
《地府归来,无情无义她杀疯了凌霄宋夕颜 番外》精彩片段
斜风冷冽,四方小院之中无数白布随风零落,哗哗的纸钱声浸染了半边苍白的夜色,听的人心荒凉。
“啊!”
女子凄厉的惨叫自小屋内响起,她哀嚎着,痛苦地尖叫着,黄花凌虐遍地,无人在意,没多久,便没了声息。
巨大的桐木棺材摆在小院正中,四五个婆子正在破败的小屋里费力抬出来一个被白布包裹的尸体,黑色长发从白布的缝隙之中落下,扫着地面上的灰土,却扬不起半分的飞尘。
尸体胸口的血浸透了白布,很快蔓延开来,血滴落在了地上。
她们呲牙咧嘴地抬着她,用尽力气“噗通!”的一声丢入了棺材之中。
趁着夜色,惨白的月光照在所有人昏暗的脸上,随着“砰砰砰”的声响,棺木合盖,铜钉砸入,封棺待入土。
“四少奶奶哎!别怪我们心狠呐!您挡了嫣然小姐和四少爷的路哦,下了地府万万记得别找我们,下令要剜心的可是大夫人哦!”
“您这颗心,是嫣然小姐要的啊,是她要的药引啊!四少爷亲自把您送到这儿来,我们也不能违抗命令啊。”
“要怪,就怪您娘家不疼,更不讨四少爷喜欢,这辈子当人太苦了,您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白发的老婆子皱巴巴的一张脸,不断地碎碎念,几个壮汉家丁已经抬起棺木,向着荒山而去。
“吱呀!砰!”
小院残败的木门被风用力地关上,其上歪歪斜斜的牌匾都是刀剑的痕迹,依稀能辨别些字体,正写着“夕颜院”。
“砰!”
惊堂木猛地拍下,披头散发的女子一瞬回神抬头便看到混沌之间,一高大身影坐在堂前,威严端方,横眉怒目。
黑白世界,两侧鬼差林立,宋夕颜终于想起,她已过鬼门关,走过黄泉路,来到了阴曹地府!
“宋氏夕颜!你可有罪!”
宋夕颜低下头,却看到了胸口好大一个血洞,她愣神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越笑,眼泪便控制不住地落。
她凄厉地开口,冷风猛地吹起她厚重的黑发,露出她惨白瘦削的小脸,“大人!民女!有冤啊!”
阴气大盛,判官一扫生死簿,再一眼,眉头狠狠皱起,“宋氏夕颜,寿七十,而今......”
宋夕颜苦笑道:“民女,年十六。”
她想起,自己这一生何其可笑,她的亲生母亲被人算计,导致她出生与他人调换,亲不是亲,情不是情,养父养母怨她,亲母认回她,只为了让她代人嫁娶,为国公府延续姻亲。
母亲一生被困于国公府,对亲父负心薄情怨怼,连带着她也恨上了,可那被换过来的妹妹,却颇让母亲喜欢。
出嫁闹出风波,妹妹偏偏就想嫁给父亲母亲都看不上的侯府世子,为了妹妹,她反被诬陷与人通奸,妹妹得偿所愿出嫁。
恰逢此时一位“真心人”前来相救,张沅,她的丈夫。
他将她救出要被草草嫁给傻子的悲惨命运,他是京城炙手可热的才子,是今科状元,是清贵之子,而她声名狼藉。
他偏偏不在意任何人的评判,坚定求娶。
可笑那时她觉得,她遇到了爱,终于遇到了一个爱她的人。
谁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深渊。
她本就是张沅为心上人辛辛苦苦寻来的药引,开始是皮肉,是血,到后来,便是她的心。
宋夕颜啊!无人爱人,无人在乎你!这一生遇到的所有人,都只是将你利用,将你当作个物件,连人都不当罢了!
殿内挂起狂风,黑气愈发浓烈。
“大人!民女有冤啊!”
“母非母,父非父,亲非亲,情非情,这一生,民女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她们要什么,我便给她们什么,她们要我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
“她们自小说我顽劣不知管教,我便愈发懂事,她们说我卑劣,说我恶毒,我做什么便都是错的。”
宋夕颜哈哈大笑起来:“民女原真觉得,是民女错了......”
“可恨,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们的亲女姊妹另有其人,我不过是个被换过来的假孩子罢了,那替换我命数之人,在我亲母亲父亲兄面前何其受宠。”
“可这些,在我被放弃之时,我已不在意了!”
“可为什么,我的丈夫,我最后的一丝期望,也是如此的深渊!”
宋夕颜猛地站起来,她胸口的血洞不断向外喷涌黑血,判官之笔微微颤抖,怒目圆睁,却并没有发言打断。
“他以情爱骗我!让我以为,这世间还有人爱我,护我!因而,他求什么,我都给他!他身子孱弱,哄骗我得了绝症,以他之身求我血肉!我的身上!”
她一把掀起血迹斑驳的白衣,袖口之下的两侧手臂上,处处都是伤口。
她抬起手,血泪从眼眶而下:“这些血肉!我都给他了!”
“可是,可是从头到尾!他都在骗我,绝症根本不是他得的,而是他的心上人得的!”
“到最后,血肉也不足了,我的心......”
她用力指向自己的心口,凄厉的喊着,带着无尽的怨气:“也被他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宋夕颜!这一生!就是个笑话!我恨呐!我恨这世间!我恨所有!将我视作猪狗之人!”
“我恨那些!哄骗我!诱骗我!让我一步步走入深渊之人!”
“我恨呐!我要杀了她们!我要杀了他!!!”
宋夕颜头发极具生长扩散,黑气迅速聚集,双眼变得漆黑,眼见着,整个鬼都变得危险了起来!
两侧的鬼差急急忙忙看向判官:“大人!此女怨气深重,再不动手,怕是要化作厉鬼了!”
判官却低头看着自己笔下的生死簿,忽地一把抓住侧边的惊堂木。
“砰!”的一声砸在桌上之后,判官抬头:“宋氏夕颜!这不该是你的命!”
宋夕颜猛地愣住了,黑气笼罩之下的她浑身青黑,可此刻,她意识渐渐回归,颤抖着身体听到判官又一句。
“你的命!被人窃了!而你的命,更影响了一位功德厚重之人的命数,这人间,被那妖魔搅乱!”
“吾,并非判官,而是这地府阎罗!”
阎罗猛地一笔,居然将宋夕颜刚刚的判词一笔勾销,那原本的判词写着“健康长寿,福气满满,子孙满堂,安享天年”。
“而今,你的冤屈吾已看明,既然人间被扰乱,你的命被吾删去,如今便可重新改命,吾便给你两个选择。”
宋夕颜直接跪在地上,周身怨气几乎消散,她红着眼看着燕罗,只听阎罗说:“一,予你下一世大富大贵之命,不受人间八苦,二......”
阎罗敲着手中笔,眼中闪过一道杀意:“赐你不死之躯,无上神力,做一无心无情无欲之人,于人间,杀妖魔!拨乱反正!限期!十年!”
萧无极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传来的阵阵疼痛,对凌霄笑道:“安心,我没事。”
他问:“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凌霄答:“马上午时了。”
萧无极双手握紧,眼睛一瞬变得通红,他嘴唇颤抖了两下,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凌霄的手腕。
他压制住哭腔,“凌霄,带我......带我去午门菜市口。”
凌霄点头,随即一把抱起萧无极,随手拿起床边的外衣披在了萧无极的身上,而后离开了寝殿。
等汉王的人进来时,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床。
皇孙殿下!失踪了!
汉王听到了这消息,手中的药瓶掉在了桌上,闭上眼睛道:“去午门,把他......罢了,让他看吧。”
他睁开眼:“定国公一生为国为民,或许也想看到他的孙儿来送他最后一面。”
“待行刑完毕,带皇孙殿下去天牢。”
侍卫应道:“是!”
......
青天白日,白发苍苍的定国公跪在行刑台上,满身的血,一身的脏污。
他身着囚服,闭着眼睛,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
围在外面的百姓正脱口大骂着,定国公通敌叛国,导致北境连续丢失五城,为抵抗契丹,大庆增加赋税,征兵。
这些苦难,全都加诸在了百姓的身上。
凌霄抱着萧无极,便是这个时候到了这里。
看到外爷的那一刻,萧无极的双手抓紧了衣袖,红着眼睛落在地上,“外爷......”
定国公似有所感,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了人群之中,只是一眼,他便瞧见了自己的外孙。
老人家身子一颤,如何不明白他的外孙是违抗了皇命从辽西回来了!
他对着萧无极摇头,再摇头,最终,泪洒衣衫。
“午时已到!”
行刑官丢下令牌,萧无极向前扑了下,却被凌霄抱紧了。
“长生殿下!”
凌霄抱紧了他,感受着萧无极剧烈颤抖的身体,听到他压抑的哭声,再看向那台上的老人。
妖魔为祸人间,不管是恩公还是定国公,或是废太子,全都是被妖魔吸取气运,导致如此悲惨的结局。
可她如今连妖魔是谁都不知道,她绝对不能让长生殿下涉险,更不能暴露她的存在。
“哈哈哈哈!”
定国公忽然大笑起来:“为国征战四十年!今日归黄泉!李某!无愧父老乡!”
“只可恨!卖国贼窃我权柄!只可恨!我已年老,无力反抗!”
“只可恨!契丹扰我大庆,无人能应战!”
他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扬起来,大笑着看台下被蒙蔽的百姓,“可恨啊!我之子之女,皆为大庆而死!如今却要被我这个通敌叛国之徒,染上污名!”
“我不服!我不服啊!”
行刑的人一口酒喷洒在大刀上,而后对准了定国公。
“定国公,莫要说话了,少受些苦!”
定国公摇摇头,随即又哭又笑:“我求求......我求求这漫天神佛!我求求这在世活佛!不论是谁,听我一言,护住我的孙儿吧!”
“留他一命!留他一命啊!”
“长生!”
“长生啊!!!”
“噗呲!”
大刀斩落。
萧无极咬住了唇,血从嘴角落下,凌霄急忙掐住他的下巴,而后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萧无极的唇上。
“唔!”
萧无极已经分不清任何东西,狠狠咬在了凌霄的手上,他只看得到那血喷洒的好远,好远......
凌霄抱紧了萧无极,听着周遭的叫好声,心中杀意沸腾,难以遏制。
凌霄听到萧无极压抑着哭声,低低地说着,“凌霄,求求你......”
他看向了定国公的尸身,按照定国公所犯的罪责,他的尸身大概要在菜市口暴晒数日,才有人将他收敛。
萧无极不愿他的外爷遭受此等苦难。
凌霄轻声回道,“长生殿下,放心。”
她将定国公的尸身带了出来,与萧无极出了城,再次来到了那凌霄花悬崖之上。
萧无极身体虚弱,凌霄让他守在旁边,挖了个大坑。
“外爷,别怪长生将你草草下葬,事到如今,我连一个棺材都给不了你。”
他红着眼,用帕子擦着老人家的脸,凌霄用布料将脑袋和身体绑在了一起,遮住那血红的脖颈,或许还能骗一骗皇孙殿下。
“长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这里已经是长生找得到,最好看的山崖了。”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着那远处的凌霄花,压抑不住哭腔,“外爷,那凌霄花陪着你,日后日升日落,总多一份风景。”
凌霄走过来,“长生殿下,送定国公入土吧......”
萧无极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划过,他拒绝了凌霄的帮忙,抱着老人家的尸身一步一步走向了那大坑。
凌霄摘了一枝凌霄花,放在了定国公的身边。
抱着萧无极上去,“长生,再看一眼老人家吧。”
萧无极低下头,却闭上了眼睛,“凌霄,让我外爷......睡吧。”
凌霄点点头,下一刻,她双脚一跺!“咚!”的一声巨响,所有土壤一瞬冲入了坑内,坟茔瞬间便成了。
定国公乃代罪之身,连墓碑都不能刻。
萧无极坚持不住直接跪在地上,痛苦地开口喊着,“外爷!!!”
凌霄顿了顿,背过身不再看萧无极。
萧无极再也压制不住痛苦,崩溃地哭嚎出声。
整座山崖之上,除了悲伤,便是逐渐而起的恨,便是如何都放不下的怨恨与痛苦。
定国公、废太子,萧无极所拥有的一切,都被人恶意地剥夺了。
凌霄站得笔直,直到哭声渐渐平息,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凌霄,多谢你。”
凌霄转过身,看着脸色苍白的萧无极,手握紧了,“长生殿下,你的身体......”
萧无极失笑,“我这身体早已千疮百孔,从辽西回来之时,有神医为我断言,活不过两年,我中了根本无解的毒。”
凌霄顿了顿,应当是有解的,找到是谁下的,就能找到毒药。
萧无极抬头看着凌霄,“我活不了多久了,可凌霄,我不服啊。”
他红着眼,“我不甘心啊!”
凌霄蹲下身来,“长生殿下,不论你想做什么,凌霄都在。”
萧无极嘴唇颤抖,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凌霄,“这两年,你......”
他的话还没问完,有人向他们走了过来,凌霄下意识戴上面纱,急忙要抱着萧无极离开。
却不想专门等着萧无极的太多了,哪个方向都有。
“汉王有令,命萧无极前往天牢。”
凌霄皱眉,萧无极却渐渐回过神来,赶紧将凌霄推开,“走。”
凌霄不动,萧无极再次重复了句:“走!”
凌霄还是后撤了,随即很快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萧无极抬手捂着心口,苍白着唇说道:“带我去吧。”
他闭上眼睛,泪顺着脸颊滑下,再睁开眼,脸上却没有了表情。
指甲掐进手心,他擦去嘴角的血,一步一步地跟了上去。
外爷已死,他的母妃,母妃的兄弟姐妹们,李家所有人在这些年里全都已经死没了!
汉王,他又有什么花样?
凌霄隐入昏暗,皮肤传来些焦灼的痛感,哪怕这样冷的日光,也让她难耐。
定国公死了,若是她没记错,天牢里还关着恩公的父亲,大庆的废太子。
凌霄隐隐有些不安,可她不能暴露自己,只能跟在他们的身后。
......
与此同时,张府,昏迷了许久的张沅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似乎做了噩梦,大汗淋漓,呼吸急促。
守在身边的侍从听到声音,赶紧开口:“四少爷!您醒了!”
张沅感受脸上一阵阵的疼,抬手摸了下,却摸到了包扎的纱布。
他渐渐回忆起来昨夜的事情,“昨夜......”
“明山呢!”
才开口问,却发现自己的贴身小厮不在身边,那侍从赶紧低头:“明山哥,他,他死了......”
张沅记起来,黑暗中有人的脑袋滚到了秦嫣然的身边,他记起来了,那张脸!是明山!
闹鬼了?
昨夜!闹鬼了!鬼来了,是夭娘......宋夕颜!是她!
侍从咬牙,还是说道:“四少爷,还有,还有昨夜带回来的东西,不见了!”
这一下,张沅浑身冰凉,急忙从床上起来,却脚软向下一倒。
侍从和他并不太默契,没来及的接住,让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脸上的伤口被重重摔了下,伤口裂开了。
侍从吓得赶紧给张沅扶起来,张沅却一把将他推开,血红着一双眼近乎精神崩溃地开口:“嫣然呢!嫣然呢!”
侍从跪在地上:“嫣然小姐无碍,只是被吓昏过去了!”
张沅双手颤抖,想到昨夜的一切,他又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人间哪里来的鬼魂!”
“再说了,以宋夕颜那样的性子,哪怕死了,哪怕死了也不敢来找我们!”
“难道她没死?”
“不!她死了,她死了!”
张沅状若疯魔,他扯着自己的头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定然是有人为宋夕颜报仇!”
“报官!去!去给我报官!有人在我院内杀人!杀人!”
侍从都愣了,报官?
报官如何说?
说四少夫人被少爷挖了心,有人给四少夫人报仇,杀了院内的小厮,扮鬼吓四少爷和嫣然小姐?
“青玉!”
就在此刻,一妇人走了进来,丹凤眼上翘着,刻薄又无情地开口:“你冷静下来!”
张沅看到来人,“母亲!母亲!有人在我院中装神弄鬼!有人杀了我的小厮!偷了药引!”
张府大夫人,张沅生母白氏上前,抡起一巴掌直接将疯魔的张沅扇懵了。
她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戳着张沅的额头:“昏了头了!吵吵嚷嚷!”
“不就是个小厮,死了就死了!”
“药引被偷,那便再寻一个!”
张沅愣着,缓缓回过神来,“母亲......”
白氏冷哼一声:“既然我们已经杀了人,取了心,就要把事情做干净,是我低估了这宋夕颜,居然还有人在意她。”
“那贼人没有杀你,没有杀嫣然,只是杀了些小厮和侍卫。”
“如此,他或许也不是为了宋夕颜而来,或许药引还能再拿回来。”
张沅眼中渐渐有了些光,他抬头看着白氏:“母亲,那我们如何拿回来!”
白氏皱眉看他:“你真是被吓出了神,没了脑子,先压下此事,扫干净了尾巴再说其他。”
“我问你,取心之后,你可处理过夕颜小院的人?”
张沅摇头:“还未曾......”
白氏横了他一眼:“宋夕颜好歹是国公府的人,真要是有人来寻,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还好昨日我便差人给国公府送了消息,说宋夕颜病死在了外面,我告知他们宋夕颜染得天花,尸体已经火葬,棺材马上要入府,你打起精神来,给她办个丧仪,我已经派人去处理夕颜小院的那些人了。”
“这些事情做完,再说如何拿回来那药引。”
张沅点点头,他顿了顿,还是开口:“母亲,这世间,真的没有鬼神,对吧?”
白氏气的又一指甲戳在张沅的额头:“没有!”
“若是有,这大庆多少人都要被厉鬼索命了!”
白氏气得离开,张沅被侍从服侍洗漱换衣,走路时忽然脚底膈了下,他挪开脚,却看到了一块鲜红的玛瑙。
他不由脸皮一颤,反应过来时,再次抬脚一下!狠狠地踩上去!
“宋夕颜,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
他喃喃低语,夹杂着些怒喝,“你早该死了,是我让你多活了两年!”
“你自己答应的,哪怕付出一切,也要让我得偿所愿!你的血,你的肉!你的心脏都是我的!是我的!”
“你自己做的决定,说话要算话!”
玛瑙被彻底碾碎,张沅抬脚离开时,一阵风吹过,将那些粉末吹离,吹向了一个偏僻的房间。
有人躲在房间内,双手紧紧握住嘴,低声地哭着。
“四少夫人......”
“哗啦啦!”
纸钱被一叠一叠地吹起来,灵堂中宾客迎来送往,张沅跪在棺木前,悲伤得不能自已。
火盆中的火焰愈发猛烈起来,照亮了张沅泪流满面。
宾客无一不动容,为张沅的深情而感慨。
“轰!”
火光高高烧起来,冷冽的风一瞬刮在了凌霄的脸上,她尾随萧无极,看他进了天牢之后并未出来,而汉王居然没有进天牢,而是调转马头。
她想看汉王要做什么,却不想汉王居然来了张府。
而张府正在吊唁的,可不就是宋夕颜?
真是讽刺。
她居然亲眼看到了张沅这个将她吃干抹净,连身后事都要利用的狗东西,为她操办的丧事!
“节哀啊!”
“不要太过伤神。”
宾客们劝慰着,离开灵堂便说着:“这福薄的人啊,就是享受不了好生活,要我说,宋夕颜这是被自己克死的。”
“可不是,德不配位,她凭什么做人家青玉公子的夫人啊。”
“哎!别说别说了,永国公府的人来了!”
立于墙上隐于树中的凌霄一顿,随即便看到了在张府大门缓缓停下的豪华马车,其上正印着永国公府的印记。
“夭娘啊!怎么就这么离我而去了啊!”
国公夫人哭着从马车下来,踉跄着险些摔了下去,她通红着眼,泪不断地掉,看着那叫一个可怜。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这宋夕颜也没在国公夫人膝下多久,亲生的母亲就是不一样,你看看哭的。”
“那你说起来这个,陆府可没有派人来,他们养了宋夕颜十几年,不见有什么情谊。”
“那不还是因为宋夕颜顽劣?不仅顽劣还心思歹毒,人家来做什么?”
凌霄如今耳目通明,听的实在过于真切了些,这园子里的任何人说出的每句话,她都能听得到。
只是听到这些话,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嘲讽。
尤其看到国公夫人卖力的表演,来到灵堂之上和张沅好像要比个高低的哭声,凌霄就更想笑了。
他们的哭,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的,未曾走过真心,未曾心思颤动,这根本不是来吊唁,他们是来观赏终于将她这个累赘丢下的结局。
“忠勇侯携夫人到了!”
国公夫人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听到外面的通传,她一愣,急急忙忙站起来向外看去。
一粉衣女子迎着各色宾朋,被自己的夫君手挽手,轻轻扶到了灵堂。
“母亲!”
来人,正是宋妙春。
她哭着松开夫君的手向着国公夫人奔去,母女二人手牵手,泪洒灵堂。
烛火越烧越旺,宾客们称赞着忠勇侯夫人的情谊深刻,称赞着国公夫人与她的母女情深。
好好的灵堂,变成了她们的戏台子。
凌霄深吸了口气,“若我如今就这么看着,实在是窝囊了些。”
既然这些人连她死后的丧事都不曾放过,她又何必给她们这个机会,让她们赚到这个脸面呢?
凌霄一跃而下,汇入丫鬟之中,向着张府后院去了。
而她关注的汉王,此刻正与首辅大人端坐正堂,简单寒暄两句,表达了怜惜之情,话题便从死去的四少夫人身上,引到了今日被斩首的定国公身上。
“张首辅有所不知,这次的案子刑部办的漂亮,陛下更是满意,偏偏那些没脑子的武将,总是要找些麻烦的。”
汉王笑着:“本王也是行伍之人,看不得他们那些蠢样子,更不想因为这些事烦扰到陛下......”
张首辅这么一听哪里还不明白,汉王有意保住定国公一脉的士兵将领。
这汉王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没想到此刻居然愿意为他们伸出援手。
是为了定国公,还是他想要贪图这些兵力?
“王爷说笑了,大庆稳固,也是因为有将士在边疆无畏生死,守卫我们大庆啊。”
张首辅摸着胡子:“些许小事,确实不能惊动陛下啊。”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举杯相碰,倒是谈的宾主尽欢。
直到......后面忽然传来数声尖叫,随即又传来更多的嘈杂之声。
张首辅皱眉,张府管家急急忙忙地敲门进来,“老爷!出事了!”
张首辅对汉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汉王点点头,示意张首辅去处理处理情况。
管家附耳对张首辅说着:“老爷,宾客游园,发现了数具尸体!”
张首辅瞪大眼睛:“什么!”
张家的园子在京城所有园林之中都是排得上号的,哪怕是深秋,也有盛开的鲜花,小桥流水,别有风情。
这说是丧事吊唁,宾客去灵堂走一圈,或者根本不去灵堂,便被带着参加宴席。
这丧事办的热热闹闹,根本就不是丧事,而是张府开的盛会。
因而,也有宾客酒足饭饱,去那园子里走一走,看一看,谁知道这一看,看出来数具尸体!
凌霄隐在树林之中,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那些尸体之前,连在灵堂的人也被惊动向这边来了,唇角勾起。
园中的花草树木长的极好,还有一层原因便是她的前婆母白氏分外喜欢将那些打杀的下人尸体埋入其中,做肥料。
知晓这一点的原因,还是因为白氏打杀了她的侍女小英,她追着查看时,才知道小英被埋在了这里。
一个人的习惯很难改变,果然,她昨夜杀的那些人,如今也被埋在了这里!
趁此机会,凌霄进入了灵堂。
连张沅也被吸引走了,如今灵堂之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火盆里渐渐熄灭的火焰,和空荡荡的棺材。
凌霄捧着一叠叠的书信,不由勾唇一笑。
“真是没人在意你啊,也好,给了我充足的时间!”
她说着,将手中书信一瞬撒开,三两下扯断灵堂内的白布,取血!以手指为笔!以血为墨!
她要写!写这宋夕颜悲惨一生!
写这张沅人皮兽心!
写这秦嫣然知三当三!
写白氏心狠手辣!
写张家!沽名钓誉!
血腥气在灵堂之内弥漫开来,“哗啦啦!”白布被风吹响,鲜红的血字在阳光下摆动着,字字带血,字字诛心!
她起身之时,满手鲜血,灵堂外再次传来些声响,凌霄迅速躲了起来。
却不想......
她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看到屋内的一切,小丫头瞪大了眼睛,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
她哭着:“四少夫人!”
她手里捧着一叠纸钱,对着那灵位和棺材叩拜三次,再抬眼时,眼中便已经是坚定。
她笑着说:“是您显灵了!是吗!”
“四少夫人,阿朱是您救的,若是没有您,阿朱早被秦嫣然杖杀,阿朱的命是您的!”
“今日!阿朱便为娘子......为您!讨个公道!”
凌霄愣住了,她记起来了这个小丫头,是个三等的小丫鬟,一次冲撞了秦嫣然,险些被杖毙,是她说了两句,救了她的性命。
可这件事,她做完之后便忘了。
“这是什么!”
张沅和宾客们又回来了,张首辅为了府中安宁,封锁了园子,白氏让张沅急忙带人都回了灵堂。
汉王知晓外面的情况,巧了也被带来了灵堂。
谁想到这一出去看了个热闹,灵堂内,倒是迎来了个更大的热闹!
那瘦弱的小丫头看着所有宾客中最荣华富贵的汉王,匍匐跪地,举起那血字白布。
“求!汉王殿下!为我家娘子做主啊!”
凌霄的手颤抖起来,那小丫头凄厉地喊着:“张沅杀妻挖心!早与秦嫣然苟合!娶我家娘子!只是为了让我家娘子做药引!”
“张府大夫人!助纣为虐!为防止暴露,更将所有涉事之人全部杀害!”
阿朱认得,认得那汉王。
从她偷听到张沅的话开始,到丧事进行时,她都在门口偷偷瞧着这些宾客。
她年纪不大,只是个卑贱的奴仆,在她的心里眼里,只明白位高权重之人,才能为她的四少夫人做主!
她年幼时被人当牛做马,从未有人在意过她的生死。
那样好的四少夫人!为什么!为什么就偏偏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外面!
到最后,她的心!还要被张沅给那秦嫣然!做药引!
“这些!全都是张沅与秦嫣然私通苟合的证据!”
高高挂起的白布之上,男女之间情意绵绵的信件,一张张,全是张沅与秦嫣然的通信!
所有宾客都惊呆了,汉王更是震惊于这事情的发展方向。
张沅整个人发抖起来:“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氏终于赶到,看到灵堂这般模样,惊得气血险些逆流,但她很快作出反应。
“好你个!背主求荣!诬陷主子的刁奴!”
“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乱棍打死!”
宋妙春抬眼看着这灵堂内的一切,赶紧又看向了国公夫人。
而国公夫人瞪大眼睛,看着那白布上的一个个血字,不知为何,居然心脏绞痛,下一刻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母亲!”
灵堂乱成一团,白氏发了狠,那些张府的侍卫直接冲了上去。
阿朱还在喊着:“求汉王殿下!为我家娘子做主啊!”
“她不该死!她不是染了天花!她是被人剖心而死啊!”
“张沅和秦嫣然乃是共谋!”
侍卫擒住阿朱,对她拳脚相加,阿朱只来得及用手护住她的脑袋,哪怕被打,她还在喊:“求汉王......殿下!为我家!娘子!做主!”
“噗呲!”
有刀一瞬刺入了阿朱的身体,血从刀尖绽放开来。
阿朱一口血吐出来,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她吐着血,红着眼,向那棺材前的灵位看了过去。
“夫人......”
阿朱这一生,不曾遇到过像夫人这样的好心人,被夫人救了之后,她吃上了人生第一顿饱饭。
吃到了最好吃的糕点。
哪怕那糕点,只是夫人做多了,张沅不要,才赏赐给了她。
她没用,亲眼看着夫人被他们扭送去了城外,还真以为,夫人是得了病。
是阿朱没用,有这样好的机会,却没办法为夫人伸冤。
可阿朱忽然愣了下,她的眼前,怎么出现了一身黑衣的......夫人?
下一刻,那黑影一把将她抱起,刀在她的周身转了一圈,切开了围在一起的侍卫的脖颈。
血四处飞溅,阿朱被抱着,一瞬冲出了灵堂。
血不断地从阿朱的身体内流出来,抱着她的人面纱被风吹起,露出了那张漂亮的脸。
阿朱呆了:“夫人......”
凌霄捂住了她的伤口,垂眸看她:“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去疗伤。”
凌霄的速度实在太快,灵堂众人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那死了的侍女尸体不见了,侍卫死了一圈!
“啊!闹鬼了!闹鬼了!是宋夕颜!”
张沅短时间内被连续刺激,高压状态下居然失态跌倒在地。
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人命案,哪怕是本来置身事外的汉王,如今也要牵涉其中了。
再一个,灵堂之上那白布血字写的内容,那小侍女的泣血控诉,以及那些情意绵绵的信件,在场的宾客们又不是傻子。
如何......
不知道其中有蹊跷啊!
白布在风中摇晃着,白氏尖叫着命人前去摘下,宾客们四散奔逃,生怕厉鬼索命。
那血字明明白白地写着!
“张沅杀妻剖其心!吞人血肉吃人心!
秦嫣然与其苟合!奸夫淫妇丧良心!
百年张家沽名钓誉!游园之内埋尸无数!
奸恶之徒遍地!妖魔纵横人间!
厉鬼前来索命!定要张府!鸡犬不宁!”
他红着眼,“你看到那玉兰树了吗?那是我母后生前最喜欢的树了。”
“只是她离世那年,这树好像感应到了一般,一夜便枯死了。”
“父王有时候就会坐在这树旁,他曾经告诉过我,说,他或许也要和这树一样,随母后而去了。”
萧无极失笑,“我其实生气了,可后来很快他被废,我中了毒,他要我去辽西,是为了保我一命。”
“可我不听话,还是从辽西赶回来了。”
“他昨夜很生气,可最后,他还是把簪子放在了我的手里,他用命,给了我活路。”
萧无极回过头,通红着一双眼看凌霄,“凌霄,为何这世间要如此待我啊。”
凌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不能说,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有人窃取了你的命数,她所遭受的一切,本也不该她遭受。
她看着萧无极,也好像,就在看着自己。
不过她是众叛亲离,有家人倒不如没有,而萧无极,他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
剩下的那些,只是有血缘的陌生人和敌人罢了。
“凌霄,我如今只有两年的寿命可活,我不想让幕后之人如此舒心。”
萧无极看向凌霄,如同那玉兰树枝头颤颤巍巍随风而动的白纱,脆弱而又美丽,“我想报仇。”
凌霄点头,“那便报仇。”
萧无极的眼泪掉下来,他说,“我想为外爷,为父王平反。”
“那便平反。”
萧无极身体颤抖起来,“我想......杀了那些,谋害他们,刺杀我的仇人。”
凌霄凑近,认认真真地说道,“那便杀!”
萧无极低下头,“凌霄,对不起,我没有别人了,我只有你。”
他伸出手来,可要触碰凌霄时,他闭上眼睛,就要将手抽回。
有凉风吹过凌霄的手掌,她望着小心翼翼的萧无极,几乎没有犹豫,便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萧无极的手。
“长生殿下,你可以永远相信我,我会帮助你,我会成为你的刀,你的盾,你的盔甲。”
她的语气并无起伏,可在萧无极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海浪。
“您或许不知道,您对我到底有多大的恩情,我是个注定活在黑暗里的人,若是说我活着还有意义,第一,便是报仇,第二,便是将您......”
她勾起唇角,“送归日光之下。”
“到那时,我便能安心归于黑暗,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
她就是个厉鬼,从地狱里爬出来,不能见光的厉鬼。
借着恩公的关系重归人间,让她有机会报仇,只是这一点,便注定她会毫无犹豫地帮助皇孙殿下。
“凌霄,刚刚我说了我这几年的事情,你可不可以和我讲讲,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无极握着凌霄冰凉的手,就像是握着冰块一样。
比起他来,凌霄好像才像是个将死之人。
凌霄顿了顿,她不是不想说,只是她在想,有什么是她能说的,若是她说了前一部分,或许长孙殿下就能猜出来她的身份。
猜到她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她已经死了。
这样,就瞒不住她如今的活死人身份,无法解释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阎罗和她叮嘱的很明白,不能暴露她身上的奇特之处。
所以,凌霄低下头来,不知如何开口。
萧无极看出来了她的为难,他急忙转移话题,“不过是你的私人事情,我听了也不合适,对了,我刚刚想给玉兰树挂些白绸,只是我有些没力气了......”
凌霄猛地站起来,“我来!”
她的手抽离出去,身影一跃出了窗户,萧无极顿了顿,刚刚被她握住的手动了动,渐渐泛起些热量来。
他低头轻轻抚摸了下与她肌肤相亲的位置,吸了吸鼻子,眼泪渐渐消失了。
他不能祭奠父王,半点都不能。
哪怕这个小院属于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几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王,与皇位再无关系,所以,陛下在痛苦之后,信任了他。
他如今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座冷冰冰的府邸。
汉王倒是有一句话没说错,他该知道自己如今能做什么,要做什么。
如今朝堂积弊已久,难道陛下看不出来他父王、外爷,如此多的事情,背后没有推手吗?
陛下被人利用,怎么可能不想着反击呢。
无论怎么看,他都能活下来,可到底能不能掌握权力,有没有机会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就要看他到底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了。
外面的玉兰树下,少女蹦蹦跳跳地为玉兰树系上白绸。
她系的很认真,因为她知道,这是长生殿下在祭奠他的父王和母后,还有他外爷一家。
她仔仔细细地系成四瓣,因而速度慢了些。
日光越来越烈,灼热感越来越强。
晒的凌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色,却不想一片阴影落在了凌霄的脑袋上。
她回过头看去,萧无极紧张地说道,“凌霄,你的皮肤......”
凌霄这才看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红了起来。
“无碍,过段时间就好了。”
萧无极咬牙,“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不了日晒。”
他将伞塞给凌霄,“你看着,我来吧。”
伞被塞进凌霄的手里,她来不及阻止,萧无极急匆匆要去挂,结果下一刻脚就一个腾空,身子一歪就要摔下来。
凌霄直接伸手,将瘦削却不矮的很长一个的萧无极接在了怀里。
白绸在空中飘落下来,如同玉兰花落地。
萧无极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比受到日晒的凌霄还要红。
他低下头来,不好意思的开口,“对不起......”
凌霄叹了口气,“长生殿下,我无碍的,这样,要是你实在不放心,便帮我打着伞吧。”
萧无极点点头,“好!”
很快,枯死的玉兰树枝条上,绑着一朵又一朵的白色玉兰花,在光照下,被风吹着摇曳起来。
远看,就像是真的玉兰花一般。
“长生殿下,不论你做了什么样的准备,想要做的事情,便就去做吧。”
“凌霄相信您的能力,相信您会有得偿所愿的那一天的。”
萧无极愣了下,他看向了凌霄,看向了这个其实满打满算才相处了两天的少女。
她认认真真地说着,在这一刻,给予了萧无极极大的鼓舞和动力。
“哪怕,我做了些坏事......”
萧无极清楚他为陛下所用,会做哪些事情,他其实担心,担心凌霄会因此......
但凌霄说,“长生殿下,你或许不清楚,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在意的便是您的生死,与您的生死比起来,其他人都是可以随时牺牲的。”
“再说,我并不觉得您要做的事情有好坏之分。”
“只要是能让你得偿所愿的,那就都是好事。”
萧无极这次是真的愣了,他看得出来凌霄说的都是真话。
可他......
其实不太懂,不懂到底是什么,让凌霄待他如此的好。
“凌霄,若是我日后有了能力,你的仇,或许,也可以让我一起报。”
凌霄有所顾忌,并没有和他说她经历的事情,但萧无极不在意,他只是想,自己已经承接了凌霄足够多的恩赐。
她就像是仙神一般忽然降世,救他于水火。
可他不清楚她的任何事,他只是知道从前的凌霄不叫凌霄,她曾唤自己为夭娘,可是,凭借一女子的闺阁小字,他寻不到人的。
这些私密的称呼,只存在于家人和......夫君之间。
所以他不知凌霄前事,也不知凌霄之后要做什么。
她有仇要报,萧无极只希望,他不会给凌霄拖后腿。
“或许会有求到长生殿下的时候,到那时,希望殿下能出手帮忙了。”
凌霄勾起唇角,哪怕是笑着说的,萧无极其实依旧感受不到她的情绪波动。
说来奇怪,这两日来,凌霄就像是一块山石,稳重、可靠,却没有任何的情绪。
她说话的声音很冷,只是因为她嗓音实在好听,所以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萧无极天生能感受他人的情绪,他顿了顿,“凌霄,你说你是黑暗里的人,但在我看来,你是我眼前,我的世界里,最明亮的光。”
“我不是很会说话,可我想告诉你,从你把我在那城郊大营的地牢里救出来开始,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我感念你的情谊,感念你的好,可我不能白白受着。”
“凌霄,我们如今,就是一个人。”
“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这铃铛,你也能摇的,对吧?”
凌霄一愣,她确实也有一串,就在她的怀中。
可她从未想过要去摇动这铃铛,萧无极不想给她拖后腿,凌霄也不愿给萧无极添麻烦。
“我就知道,这肯定是一对,所以凌霄,我们共同从黑暗里爬出去吧。”
“不止是我,还有你,”萧无极笑着看她,漂亮的双眼熠熠生辉,“凌霄,我们一起,重归日光之下。”
“好不好?”
凌霄的唇动了动,明明这个答案只会是否定的,可看着萧无极的样子,她鬼使神差的点头。
“好......”
萧无极急忙伸出手,拉住凌霄的手,小拇指钩住,大拇指盖在一起。
“既然你答应了,那便说好了,总有一日,我们一起报了仇,翻了案,若是我还活着,便带你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
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内,他要这大庆!翻天!
萧无极从不是一个蠢笨之人,他出生之时,承载着大庆的期待,从小刻苦学习,天生聪慧。
若非接连的打击,若非从头到尾没有人给过他机会。
他也不会到今日这地步。
他这样的人,只需要一次机会!
这个机会,就能让他冲天而起!
她们二人,并肩同行,降妖,除魔。
看着萧无极的样子,凌霄暗自发誓,要早些杀了汉王,拿到消息了......
京城,大理寺门前。
街道上的路人来来往往,并没有什么平头百姓敢靠近这里。
民不与官纠,大庆大多数的百姓,都惧怕身穿官服的官吏,因为他们三两句话间,不止能剥夺他们的权力,还能掌握他们的生死。
大部分的情况下,他们连抬头去看一眼都不会。
汉王生命倒计时,六个时辰。
第二天的清晨,朝霞很红,就像是人的血,鲜艳而夺目。
天色尚早,冷风裹挟着些许微末的雨水吹向了屋檐,落在了街道上。
深秋的雨很冷,很凉,哪怕只是毛毛细雨,行人也不愿沾染。
可行人之中,有一着黑衣的女孩艰难却又坚定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大理寺。
她的发丝沾染着雨珠,一颗颗雨珠如同珍珠一把挂在她的头发上,凝聚在一起,顺着她的脸颊掉了下去。
踏入大理寺那牌匾之后的石板上时,女孩脱掉了她的黑色外衣,露出了一身血衣。
鲜红的血印染了浅色的衣衫,女孩的胸口更有血渍渐渐晕开。
她似乎受了重伤,更瘦弱不堪,可她根本没有在意。
这瑟瑟冷风之中,她从怀中掏出那素白的状纸,展开,露出鲜红的字,一个个鲜红的字体,露出泣血的冤屈。
她高高举起,满眼坚定。
过路的行人都惊呆了,这女娃是要做什么?
“奴籍阿朱!状告张首辅之子,张沅!杀妻!剖心!与人通奸!!!”
女孩正是阿朱,她用着全身的力气大声喊着,她一边喊,一边向大理寺的正门前行。
乌云渐渐遮盖的朝霞,毛毛细雨下的紧密了许多。
阿朱又是一声,“奴籍阿朱!状告张首辅之子,张沅!杀妻!剖心!与人通奸!”
她喊的凄厉,喊的情真意切,令人下意识看向了这里,看向了这个凭借着坚定意志和目标前行的姑娘。
“你是何人!”
大理寺内猛地跑出来了一个少年,他语气很冲,面色很冷,可他的眼中分明露出来的,是担忧。
他在担忧什么?
在担忧阿朱吗?
“奴籍!阿朱!”
“大人!阿朱要状告张首辅之子!张家四郎!张沅!谋害发妻,与人通奸!害人性命!合该当诛!”
“还请大人,为奴,为奴的夫人!做主!”
段流光咬牙,还是骂道,“大胆!你可知道你状告的是谁!”
“那可是当朝首辅之子!”
“你是奴仆,怎可状告主家!”
阿朱哭道,“奴的夫人惨死!阿朱这身血肉,全都能给了张家去!”
“可夫人的冤屈无人知晓,她含冤含恨而死,阿朱!不愿啊!”
大庆律例,奴籍胆敢状告主家,要先挨上二十大板。
这是规矩。
哪怕有段博闻和背后的宁王在,这个规矩也不能废。
“看你年纪轻轻,还受了重伤,你可知状告主家可要挨上二十大板,怕是板子还没打完,你人就死在大理寺了!”
段流光喊着,“你可要想清楚,当真要告!”
阿朱双眼坚定,“要告!”
更多的人汇聚而来,雨越下越大了。
可他们从一开始的惊诧,到越来越多的人汇聚于此,没有因为雨水而退却。
“那好!让她来告!”
段博闻出现在大理寺的大门前,他横眉怒目,“状告只是二十大板,可若是诬告,那就是死罪!”
阿朱红着一双眼,“大人!阿朱不怕死!事实如何,一查便知!”
她喊着,“青天白日,断不会让我家夫人含冤九泉,断不会让那狼心狗肺之徒,逃脱律法!”
行人中有年纪大些的人却不由喊着。
“姑娘,你身上有伤,这大理寺的板子太重了,你撑不住的!”
“对啊!姑娘,你告的,可是那张家,是张首辅的儿子!他们是多大的官啊,你不要命了!”
“姑娘,回来吧!”
段流光咬牙说出自己的台词,“你若是此刻退去,我不会让上官惩罚你的!”
阿朱却摇头,她瘦弱的肩膀挺直了,“我家夫人仁义心肠,待人和善,最是柔软善良,她于我有恩啊!”
“救命之恩!”
“从阿朱知晓那张沅杀妻开始,阿朱的这条命!就该偿还给夫人了!”
她跪在地上,泪不断地落下,“大人!各位乡亲,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可阿朱不后悔。”
“若是阿朱之血飞溅公堂,能让那张沅伏法!”
“阿朱!死得其所!”
她喊着,冲着大理寺的大门叩拜了下去。
“大人们!阿朱要告!张首辅之子!张沅!杀妻!背信弃义,与人通奸!!!”
掷地有声,人群之中安静了片刻,再之后,爆发出了强烈的声响。
声势已成,段博闻等人带阿朱至公堂,他们将阿朱扶到了长凳之上,百姓们远远地站在大门之外,看着那高高举起的木棍,人声沸腾。
“砰!”
第一棍,阿朱的身下便有血流了出来。
“砰砰砰!”
每打一棍,百姓们的声音便高了一分。
在第九棍,阿朱一口血吐出来之时,有第一个人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不要打了!阿朱姑娘要撑不住了啊!”
“阿朱姑娘,不要告了!”
他们与阿朱素昧平生,不曾相识,可阿朱的情谊坚定,为了主人甘愿赴死,以寻求契机,让凶手伏法!
让她的主人能九泉之下安宁!
“砰!”
第十棍!
“哗哗哗!”
这雨下大了,豆大的冰凉的大雨砸在了地面上,地面上渐渐形成了一片片的水洼。
雨水再落下之时,在那水洼之中,便激起了一片水花。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在了这里,哪怕是天气寒冷,雨水冰人......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从大门传向了公堂,传向了躲在公堂之中,板子越打,脸色越苍白的凌霄的耳朵里。
如今在长凳上挨打的是阿朱。
但伤害,却在凌霄的身上。
昨夜,凌霄与那准备拿汉王灵魂的黑白无常聊了许久。
终于,让她找到了一条能保住阿朱的路。
阿朱重伤,别说挨板子,她动作大一些都会导致伤口撕裂,血流如注。
黑白无常告诉凌霄,她乃无心无命之人,在某种程度上,她本不存在于这世间。
而她的气运捉摸不透,确实有一种办法,只有她能做到。
那便是,替身之法。
在所有人的眼里,挨打的是阿朱,受伤的阿朱。
而凌霄,从阿朱出现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替了阿朱的身体。
凡间之人看到的板子打在了阿朱的身上,实际上,每一个都落在了凌霄的身上。
转移了伤害,以此,换取阿朱存活。
可这极大消耗凌霄的精气,她这两日受到的伤害太多,修补身体需要时间,承接伤害更对她的身体损耗极大。
只是,再痛,付出再多,也是凌霄的选择。
就像是阿朱选择为她不顾生死,凌霄也愿为阿朱谋求一线生机。
“好!”
“好!!!”
第二十板子落下之后,公堂之内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包括那从开始等到现在的大理寺卿。
他接到上面的命令之时,原本以为是要看一出多违心的,谋算权力的戏码。
却不想,见证了阿朱的忠义之心。
阿朱咳嗽着,所有人提着心看向她,而她颤颤巍巍地从长凳上爬起来,她的身上染血,眸中却有火焰。
这点火焰,在她双脚落地,渐渐直起身子,走向大堂之时......
向外传递了!
没有人想象得到,二十大板之后,阿朱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她在悄无声息的大堂之内跪下,再次颤抖着手,高高举起她手中的状纸。
“大人......”
她颤抖着,却依旧坚定,“奴籍,阿朱,状告!张首辅之子!张沅!杀妻!剖心!与人......通奸!”
这团火焰,从阿朱的身体,阿朱的声音,阿朱的眼神燃起!
每个看到她的人,不论是官吏,是百姓,还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只要是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泛起了波澜。
外面响起了喧哗声。
这喧哗声,居然压过了那声势浩大的雨声!
“阿朱!”
“阿朱!阿朱!阿朱!”
他们一声接着一声,渐渐形成惊涛骇浪,大理寺卿和衙役们自然也被感染。
本就接了命令的大理寺卿在这一刻,抬起惊堂木,重重砸下,“砰!”的一声,他掷地有声。
“阿朱!你的状纸......本官接了!”
终于!
成功了!
也是此刻,外面传来了欢呼声,所有人高声赞叹着,高声欢呼着,痛快地好似自己也参与其中,好似冤屈散尽,好似凶手已经伏法了一般!
他们共情的,不止是此刻的阿朱,还有从前或许某一刻,受到委屈,被人诬陷无法言明的自己。
很多人没有阿朱这样的勇气。
没有阿朱这样坚定的心。
更没有阿朱的忠义。
阿朱向死而生,为求公道,不顾生死,这超越了太多人。
可这样的感情,也是无数人渴求的,无数人想要拥有的。
哪怕他们没有经历阿朱,宋夕颜的事情,但只要共情了她们,共情了自己,这一刻,声音也是为他们自己发出来的!
凌霄擦去唇边的血,不知觉勾起唇角。
原来,这就是被人如此挂念的感觉。
只是,此刻的她已经无心,只觉得冰冷的身体好像泛起些温热,不多,却不断绝。
萦绕着她的身体,她的胸腔,好似想要温暖她的身体。
只是可惜,她的胸腔里空空荡荡,哪怕是触动,她也分辨不出来,这到底算是什么感情。
......
张府。
“出事了!出事了!那阿朱没死,她反而去告官了!”
白夫人接到消息,手中的佛珠一瞬掉在了地上,“啪嗒!”的一声,珠子滚落了一地。
“什么!”
“阿朱没死?”
白夫人震惊,“她去哪里告得官!”
管家赶紧说道,“大理寺!”
白夫人瞪大眼睛,大理寺,不就是那泥腿子的地方?
昨天没有抓到刺客就算了,如今还拦不住一个阿朱告官!
“夫人,可怎么办啊,如今民怨沸腾,还有许多人在咱们的府外叫嚷!”
“若是真的让大理寺查案,公子可怎么办啊!”
“那夕颜小院里,可没有宋夕颜的尸体,而且,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被谁杀的!”
“那个刺客,还没有抓住......”
白氏一巴掌打在了管家的脸上,“慌什么!”
管家吓的一瞬跪在了地上,而白氏咬牙,“去叫老爷!”
管家急忙起来,“是!”
可很快他又跑回来,“夫人!夫人!老爷被圣上叫入宫中了啊!”
白氏猛地站起来,“什么!”
“消息怎么会传到圣上的耳朵里!”
第一次,白氏急得在屋内来回转,“青玉呢?”
“公子还在休息,他这几日难眠,到了白天才能睡得好些。”
白氏气的骂道,“没用的东西!”
“现在,把所有能处理的全都处理干净了,所有证据,都必须销毁!”
“还有那些知晓内情的人......”
白氏眼里闪过些狠辣,“都杀了!”
管家一愣,这件事情牵涉的人太多,府中,府中......
很多人都参与了啊!
“夫人,都,都杀了吗?”
白氏双手握紧,咬着牙说道,“都!杀了!”
“若是处理不干净,你也去死!”
管家吓得赶紧跪下,“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处理干净!”
而白氏终于坐在了座位上,“来人,去告诉嫣然,如今出了事情,她小心些。”
她脚下的佛珠被丫鬟们一个个捡起来,重新给她串好。
新的佛珠手串被她握在手里。
门外,求饶声越来越大。
但......
白氏只是闭上眼睛,一边嘴里念着经文,一边转动着佛珠。
门内一片安静,门外,一个个小厮丫鬟婆子因为各种罪名而杖杀。
他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到最终......
一个个没了声息。
而那些没有办法以罪名论处的,则被悄无声息,不管是下药还是白绫,在这一夜,全被处理了。
和这些人的命比起来,自然是张沅的命更重要。
若是没人告官就算了。
这些人活着,也就是继续做点脏活。
可现在,一旦他们活着,就有可能管不住自己的嘴。
等到所有人都处理干净了,白氏方才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她只是平淡地说着,“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些卑贱之人能为自己儿子去死,都是应该的。
那刺客到底是谁!
偷了心,大闹灵堂,如今还让那阿朱去告官!
这人,也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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