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上都浮出老屋的骨架,钢筋在底片上生长成榕树气根的模样。
医生指着我的胸片惊呼肋骨折断,我却认出那是老屋房梁倒塌时的裂纹走向。
造影剂流经静脉时,血管忽然浮现青砖的垒砌纹路,全身血液正在变成掺了稻草的黄泥浆。
广场舞音响故障那夜,地砖缝里涌出蝉鸣。
分贝器显示声源来自地底三十米,频率与1987年夏夜完全吻合。
领舞者的红绸扇突然着火,灰烬里显出一串工整小楷——正是祖父临终前撕毁的遗嘱残篇。
人们尖叫着踩踏火苗时,我听见青石板下的蚯蚓正在背诵《朱子家训》。
垃圾分类站飘出艾草香气。
监控拍到午夜时分,四色垃圾桶自动排列成四合院格局。
有害垃圾箱渗出雄黄酒,可回收物桶涌出蓝印花布,厨余垃圾箱爬出活鲤,其他垃圾箱吐出带血脐带。
环卫工清晨发现我蜷在垃圾站角落,怀里紧抱的破陶罐正涌出带着体温的初乳。
宠物诊所的流浪猫集体难产。
剖腹取出的不是幼崽,而是沾满黏液的老式门环、生锈顶针和半截铅笔。
兽医刀下迸出的不是血,是1983年浸泡腊八蒜的米醋。
我接生第七只母猫时,产道突然涌出带着槐花香气的羊水,溺在液体里的竟是当年嵌在门槛里的银元。
社区通下水道时冲出整张八仙桌。
桌面裂缝里卡着三粒骰子,点数与父亲、叔伯们输掉祖田那夜完全相同。
高压水枪冲开管壁淤积物时,整个社区的排水系统突然响起唢呐声——分明是送葬曲调,却混着电子合成器的鼓点。
我在污水井边捡到半片青瓷,缺口处粘着母亲当年的眼泪结晶。
最后那堵承重墙爆破时,我正躺在产房待产。
定向炸药震波传来瞬间,胎心监护仪突然显示老屋平面图轮廓。
新生儿啼哭响起的刹那,所有拆迁废墟同时渗出槐花蜜,钢筋在甜腻中软化蜷曲成摇篮形状。
我咬断脐带时尝到了铁腥味,那是老屋最后一根钉子融进血液的回甘。
社区超市冰柜集体罢工那夜,冷气孔涌出带冰碴的炊烟。
冻饺子在化霜水中舒展成莲花状,每片褶皱里都嵌着1989年的雪粒。
收银员擦拭冷凝水时,玻璃门突然映出青砖照壁的虚影,冰柜压缩机轰鸣的节奏,竟与祖母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