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养我的亲戚老了(我们那的避讳,指老人去世),我就跟上边申请知青下乡,我念过初中嘛……我就来到了这里,慢慢盖了这两间屋……”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两间屋,久久无言。
“后来,我才明白,我生在农村,根就扎在农村。
至于我在城里过的那么多年,就像那些鸟在快冷的时候往南飞一样——这只是不得已的选择。
落叶都知道归根,人更得知道。”
说到这里,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我的脸就像路边杨树新发的小芽一样稚嫩,他的脸却如同老树皮一般苍老,每一条皱纹都见证了他的人生,就像村南边河边的老柳树皮,属于那棵在农村中扎根,感受了一辈子饱含着乡土味风吹雨淋的老柳树的皮。
“那你为什么天天看街?”
“不知道,但感觉虽然我不擅长跟人处,但看到这些街上的人,我感觉很舒坦,心里头说不出的舒坦。”
“所以你为啥要写东西?”
“人不都想把好的东西记下来嘛……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是个作家,不问都不说?”
“呵呵,谁没事说这个啊,像是故意显摆一样……”他嘿嘿地笑了两声。
“主要也不好意思……”他低声喃喃道,不过我没听清。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多。
不过,作为一个人生经历极其有限的高中生,他的话大部分我都理解不了,尤其是他说的那种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我不明白。
高考之后,我考上了南方大城市的一所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村支书、镇长还有县里的一个副主任一起来把它送到我手里。
那一天村里很热闹,街坊们里三层外三层把我家围了起来,大家对我,“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都感到好奇,我也忙着应酬了一整天。
但我没有看到秃爷爷。
直到我临走的前几天,秃爷爷来到了我家。
他拿来了两瓶二锅头,一块肉,都是那时稀缺的好东西。
人家上门贺喜,我家自然不能落下了礼数。
我爹好说歹说留下了秃爷爷在我家吃饭,我也陪着喝了一点酒。
大家饭吃的都很尽兴。
值得一提的是,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秃爷爷拜访别人家。
在我走那天,村子东头,我爹娘、院里的叔伯们都来送我了。
毕竟离家远,我要寄